凌晨兩點,風還在吹。
陳遠山走在回駐地的路上,手一直按在公文包上。包里的信沒動過,像一塊燒紅的鐵,燙著他的肋骨。
他沒有回宿舍睡覺,而是加快腳步穿過營地,哨兵看見他,敬禮,他點頭,一句話也沒說。
回到房間,他把門關緊,拉上窗簾,從公文包里取出那封信,放在桌上。燈光下,紙面泛黃,墨跡灰暗,落款的簽名歪斜拖尾。
他盯著看了十秒,然后打開抽屜,拿出鋼筆和一張白紙,寫下自己的名字。
兩相對比,差別明顯。他的字起筆重,收筆利落,這封信上的卻軟弱無力,像是臨摹時手抖了幾次才完成的。
他合上紙,不再看它。
現在不是研究它的時候。現在是要用它。
他拉開另一格抽屜,翻出一張便箋,提筆寫:“明日十時,師部禮堂,有要事公布,請速聯各報記者到場。”字不多,也不加稱呼,只在背面蓋上自己的印章。
他折好信,裝進信封,密封。叫來通訊員小李。
“天一亮就送去《申報》駐地,親手交給林婉兒。不能經別人手,也不能耽擱。”
小李接過信,問:“要等回話嗎?”
“不用。你送完就回來。”
通訊員走后,他坐在桌前,沒脫軍裝,也沒躺下。窗外天色還是黑的,遠處傳來幾聲狗叫。他知道,這一夜不會太平。
趙世昌的人肯定在盯著他,看他會不會慌,會不會亂找人對質,會不會銷毀證據。
但他什么都不做。
他只是坐著,等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