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藥庫門前的對峙,如同在平靜的湖面投下石子,漣漪持續擴散。接下來的幾日,清源司衙署內的氣氛明顯凝重了幾分。
屬官們辦事時多了些小心翼翼,連周文甫匯報公務時,眼神也閃爍不定,顯然那日云織隔著墻壁斷藥的本事,以及直面太醫院院判的強勢,都深深震懾了他們。
云織對此心知肚明,卻無暇過多安撫。她深知,那日點出的問題,尤其是那批預備進上的“野山參”,絕非小事。太醫院絕不會坐視清源司繼續深挖下去,必然會采取行動。
她必須搶在對方毀滅證據或想出更完美的應對策略之前,找到確鑿的把柄。
白日里,她坐鎮衙署,處理著堆積如山的文書。清源司初立,千頭萬緒。
有地方藥商呈遞的、控訴當地豪強壟斷藥源的狀子,字字血淚;有京城各藥鋪報備的藥材進貨清單,需要核對是否與市價相符;還有太醫院那邊不情不愿送來的、部分常用藥材的所謂“標準”樣本,供清源司“參考”。
云織埋首于案牘之間,緋色的官服襯得她臉色略顯蒼白,但眼神卻始終清亮專注。她批閱文書的速度極快,遇到存疑之處,便會召來相關屬官詢問。
面對周文甫遞上的、一份關于核定京城藥鋪稅賦的冗長陳條,她只掃了幾眼,便指出了其中幾處刻意模糊、可能給奸商留下鉆營空間的地方。
“周大人,”她放下朱筆,聲音平穩卻帶著壓力,“清源司的職責是厘清藥源、平抑藥價、保障品質,而非越俎代庖,去替戶部核定商稅。
這份陳條,重點模糊,細則不清,拿回去重擬。
我要看到的,是能切實約束藥鋪行為、防止他們將額外成本轉嫁到百姓身上的具體條陳,例如,限定常用藥材的最高利潤率,嚴懲哄抬物價。”
周文甫額角冒汗,連聲應喏,捧著那份被批駁得一無是處的陳條退了下去。幾名年輕文吏見狀,眼中卻流露出欽佩之色,做事愈發認真起來。
午后,云織又親自見了幾個從京畿附近趕來、聲稱掌握了某大藥商以次充好證據的小藥販。
她耐心聽著他們帶著口音、有時甚至有些語無倫次的敘述,從中提取關鍵信息,并讓書辦詳細記錄。
其中一人提到,他曾親眼見到“永盛堂”的伙計,將大量價格低廉的“土茯苓”混入正品“云茯苓”中,而“永盛堂”,正是端王府暗中控制、專門負責為太醫院采購部分貢用藥材的皇商之一!
“土茯苓”與“云茯苓”,外形相似,藥效卻相差甚遠,且“土茯苓”若處理不當,甚至微帶毒性。若此人所言屬實,這已不僅僅是牟利,簡直是在拿皇室健康當兒戲!
云織心中警鈴大作。她不動聲色地安撫了那幾個藥販,承諾清源司會調查,并讓柳清風派人暗中保護他們安全離開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