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城市的時候,已經是深夜。
天空壓得低,云層像積壓已久的沉墨,壓得整個天幕仿佛只剩下呼吸的余地。
街燈在夜風中發(fā)出低啞的電流聲,光線疏落,像是滴在灰紙上的墨,在濕冷的空氣中暈成一圈一圈淡黃色的孤島。
車子駛出市區(qū)時,安德魯重新坐上駕駛座。他一腳踩下油門,車子輕輕地前沖,沒有驚擾路邊棲息的飛鳥,只在黑夜中劃出一道無聲的軌跡。
艾什莉從副駕探過身來,替他整理了一下安全帶。她的手指無聲地輕觸過他胸口那一片繃帶下的傷口,動作極輕,卻讓安德魯的呼吸略微一滯。
“還疼嗎?”她低聲問。
安德魯偏頭看她一眼,嘴角揚起一個不太明顯的笑意:“不礙事。”
“別嘴硬?!彼弥腹?jié)輕輕敲了敲他肩膀,“再裂一次的話,我就不是幫你包扎了,我是直接把你按進棺材里,然后陪你一起躺著?!?br/>
他握著方向盤,目光投向遠方道路,沒有反駁,只是淡淡道:“放心。我知道分寸?!?br/>
艾什莉盯著他看了兩秒,終于沒再說什么。她坐回座位,拉低了椅背,側過身,將手臂墊在頭下,像是在試圖讓身體也信服這個“休息”的決定。
“我先瞇一會兒,”她說,“你困了就叫醒我?!?br/>
“好。”
夜風透過車窗縫隙鉆進來,拂過她的發(fā)絲。風不急,卻透著一點點初秋的涼意,像是指尖拂過剛剛褪溫的茶盞,帶著一點讓人清醒的靜。
艾什莉閉上眼,腦海里還回蕩著安德魯先前那句“不礙事”。
她知道他疼,疼得不輕。子彈雖沒穿透心肺,但那一擊的沖擊足以撕裂胸肌,帶來的絞痛不是一兩天能消的。
可她也知道——如果他說“不礙事”,那就一定不會讓這事成為他們下一步的絆腳石。
引擎聲低沉地咕噥著,車速不快,像是安德魯刻意放緩了節(jié)奏,不想驚擾她將要抵達的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