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心殿內,藥味比之前更加濃重。
皇帝半靠在龍榻上,臉色蠟黃,眼窩深陷,呼吸間都帶著沉重的雜音,顯然病情又加重了幾分。他看到張氏走進來,渾濁的眼睛里似乎亮起了一絲微弱的光彩,掙扎著想坐起來些。
光暈中他仿佛看見了當初華清山上第一次見她的模樣,那般耀眼……
“愛妃……你來了。”皇帝的聲音虛弱不堪。
張氏并未跪下,站在距離龍床一米處,聲音疏離而恭敬:“罪婦張氏,拜見皇上?!?br/>
然而皇帝并不怪罪于她的無力,反而賜座在榻前。他仔細地端詳著張貴妃,歲月和冷宮的清苦在她臉上留下了痕跡,但那份獨特清冷孤傲的氣質卻未曾改變,反而更甚從前。
殿內一時寂靜,只剩下皇帝粗重的喘息聲。
良久,皇帝才艱難地開口,語氣帶著一絲罕見的脆弱和不確定:“朕……朕此番病勢,來得蹊蹺兇猛。太醫院那群廢物,束手無策,朕怕……怕是熬不過這一關了?!?br/>
張貴妃垂眸靜聽,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仿佛在聽一件與己無關的事情。
皇帝見她如此淡漠,心中一陣刺痛,忍不住伸出手,想去抓她的手,卻被張氏不著痕跡地避開了。
皇帝的手僵在半空,臉上掠過一絲尷尬和痛楚,幾乎是帶著哀求的語氣說道:“婉兒當年之事,是朕……是朕糊涂,委屈你了……這冷宮一待就是十幾年,朕心里也未曾有一日好受過。
“朕知道,臨兒接你出宮是好事,但……但你能不能看在往日情分上,暫且留在宮中?陪陪朕,朕怕……朕需要你。”
“你是知道的,我心里一直愛著的人只有你,是你不愿意接納朕……也害了臨兒?!?br/>
這是他病中脆弱時,最真實的想法。他害怕孤獨地走向死亡,希望能有這個他曾經深愛卻又深深傷害過的女人陪在身邊。
然而,張氏抬起眼,她看著眼前這個蒼老病弱的帝王,這個曾給予她無上榮寵又親手將她推入深淵的男人,心中沒有恨,也沒有愛,只剩下徹底的釋然和遠離的渴望。
而如今他依然把自己對權力的貪婪怪在她一個毫無權勢依仗的女人身上,簡直可笑。
她緩緩起身,跪下,聲音清晰而決絕,沒有半分轉圜的余地: